朗读者 赖敏 丁一舟

朗读者 赖敏 丁一舟

这是一对年轻的患难夫妻。赖敏,患有遗传性小脑性共济失调,俗称“企鹅病”。这是一种基因遗传的疾病,患病者首先会走路摇晃,容易摔跤,渐渐地说话和眼球活动都会变得困难,最后只剩下回忆和思维,直至离开人世。丁一舟,在赖敏发病之后,决定和这位暗恋已久的小学同桌、初中同学在一起。

得知患病之后,赖敏的第一个想法是:“与其在家里等死,不如出去看看。”令她没想到的是,丁一舟几乎毫无迟疑,马上就付诸实施。他们一起设计了一个心形的路线,从广西柳州出发,经过大理、西藏、敦煌,再经由北京、河北回到起点,在地图上正好画出一个心形。

2015年1月1日,丁一舟带着赖敏和一条名叫阿宝的狗,骑着一辆三轮车,出发了。这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他们却坚持下来了。两人一路上基本不住店,晚上在野外露宿,全程靠丁一舟打零工赚钱。

丁一舟曾对赖敏说,我固然可以上山下海,但没有你在身边,我哪里也不想去。两年了,他们仍在路上走着。只要身边陪伴的那个人能让你笃定依靠,柴米油盐、一蔬一饭是幸福;风餐露宿、天长路远亦是幸福。

朗读者 访谈

董卿:你们从两年前开始了心形的爱之旅,那你们这一次是从哪里赶到北京来的?

赖敏:新疆喀什。

董卿:你们一般会在所到的地方待多长时间呢?

丁一舟:这个看情况,比如说自己还剩多少资金。还有就是天气。如果资金充足我们会继续往下走;如果资金不足,我们会停下来工作。

董卿:你要在一个地方工作一段时间,然后有了钱之后再上路?

丁一舟:对。

董卿:一般你做什么呢?

丁一舟:什么都做。泥水工、抢收庄稼、帮人家放牛放羊,还有收牛和羊。因为牧场很大,到准备要收的时候,就需要你去把那些跑得很远的牛和羊给赶回来,这也是付工钱的。

董卿:一般大概攒多少钱之后,你觉得就可以上路了?

丁一舟:三五千块钱就可以走了。

董卿:两年前是谁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赖敏:应该是我们共同做出的,最初是我提议的。

董卿:当时怎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

赖敏:因为我有一种罕见病,是遗传性的。

董卿:你家里谁还有这样的病?

赖敏:我妈妈。

董卿:你妈妈还在吗?

赖敏: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董卿:就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吗?

赖敏:嗯。

董卿:是不是也就是因为这个病,让你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赖敏:是的。

董卿:但是正是因为这种病行动不便,所以就更让我们惊讶:你们选择的这种生活,需要不断地行走在路上,行动不便,让整个的旅途会更艰难。

赖敏:还好吧。

丁一舟:其实我觉得还好。如果一直在家里的话,面对的永远是四面墙,一个天花板。现在在外面的话,也许你每一天醒来的风景都是不一样的。

董卿:你们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三轮车?

赖敏:三蹦子。

董卿:(看照片)好快乐,这是怎么了?

赖敏:他喜欢掐我。

丁一舟:我们每天都在不停地打闹,像小孩子一样。

董卿:说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丁一舟:什么都说。

赖敏:什么都没有说,也可以说什么都说了。

董卿:在这样两年多的过程中,有没有让你特别难忘的一些经历?

赖敏:其实每一段都很难忘,因为那些风景我以前都没有见过,都没有亲身体验过,然后就感觉好像自己置身在画中一样。对了,到拉萨的时候,他跟我求婚。

丁一舟:我们第一次到拉萨,心情非常激动。然后在朋友的主持策划下,我在布达拉宫就向她求婚了。

赖敏:(面向丁一舟)其实我没有告诉你,那场求婚是我干的。

董卿:(笑)你怎么策划了?

赖敏:刚开始我是想说,我跟他求婚。

董卿:但是你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是吗?

赖敏:没有,我已经跟他说了,我说嫁给我,丁一舟。但他比较不好意思。他就接过格桑花,然后就跟我求婚了。

丁一舟:包括我那天穿的西装都是跟人家借的,当时从人家身上扒下来,现场穿上去的。(笑)当时我们两个都哭了,确实也很不容易。

董卿:真的很不容易。而且我知道一舟其实是在知道赖敏的病情之后,决定和她生活在一起的。

丁一舟:是的。怎么说呢,你跟一个人过日子,你跟她过的是精神世界,又不是跟她的病过。你觉得这个人跟你精神上面能够契合到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

董卿:但是这一种很开心或者你们俩很享受的过程,在几个月前又被一个意外打破了。

赖敏:嗯。

丁一舟:四个月前吧,发现她意外怀孕了。她这个病应该是遗传的,当时怀孕的时候,我们说是……

赖敏:不要这个孩子。

丁一舟:不想要。但是后来赖敏可能很想做母亲,或者说是在以后给我留下一个牵挂,她就哭着跟我说,她一定会活到孩子长大,然后我就妥协了。

董卿:赖敏当时得到这个消息,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你是什么感受?

赖敏:其实我心里面很纠结的。但是这个其实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礼物吧。

董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这个孩子有可能会遗传到这个疾病的,这个概率大概是?

赖敏:50%。

董卿:这是很高的概率了。我知道现在你们还在排查的过程当中,结果还没有出来。所以,如果说,抱歉,如果说是不好的结果,你们还会要这个孩子吗?

赖敏:丁一舟:不会。

董卿:如果是好的话,就一定会把他生下来是吗?

赖敏: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董卿:所以现在赖敏坐在这里,你们是三个人在接受我的采访。(笑)你有没有跟自己的宝宝经常说话,或者想象着他是什么样子?

赖敏:有啊。

丁一舟:她还写信呢,写信给宝宝。

董卿:给孩子写了什么?

赖敏:可以读吗?

董卿:可以啊,我很想知道你写的什么。

赖敏:(读信)“丁路遥”。

董卿:他的名字叫丁路遥。你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为什么叫丁路遥?

丁一舟:因为我们这一路路途遥远,意义很深远。

赖敏:人生的路(哭),也很遥远。我希望他能自己走下去。(继续读信)“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你说这些话。丁路遥,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会给你一样的名字。因为,你不一定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就算任性,但不会自私到说一定要把你生下来。还是要对你负责的,至少,要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也许,在你的成长道路上,会有很多事,希望妈妈能参与进去。可是,妈妈有很多的无奈。也希望你能理解。很多你的事,妈妈只能看在眼里,想做却怎么也做不好。我想每天吃完饭,陪你一起散散步。你的每个生日,妈妈都会精心地给你准备惊喜。想听你说说心事,给你适当的意见。希望我们俩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说心事,分享各自的快乐和不开心。”(哭)

董卿:如果太难过,我们就不读了。那未来会怎么样呢?还是会一直走在路上吗?

丁一舟:我们决定,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在他各方面稳定了以后,我们会带着他继续上路,然后我们会让大自然做他最好的启蒙老师。

董卿:让大自然做他最好的启蒙老师,让爸爸妈妈做他最好的启蒙老师,让他知道什么是善良和希望。

丁一舟:

赖敏:对。

董卿:那你们俩今天是谁来朗读呢?

赖敏:我来朗读。

董卿:你想读些什么?

赖敏:我想读三毛的《你是我不及的梦》,献给我的老公丁一舟。因为三毛跟我们一样,是属于在路上的人。

董卿:她也有一颗很不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