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
秋季的一个早晨，一位猎人扛着枪来到郊外。他用短皮带牵住两条猎狗，这两条狗宽胸脯，又大又结实，黑色的毛里夹杂着棕黄斑点。
猎人走到小树林边，松开牵狗的皮带，两条猎狗便朝灌木丛那边蹿去。他悄悄地沿着树林边的小道行走，那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他站在一个小树墩后面，那里的一条林间小路直通下面的小山谷。他还没有站稳，猎狗就找到了野兽的踪迹，老猎狗多贝华依率先跑过来，发出低沉喑哑的声音。年轻的札利华也紧随其后，汪汪地叫着。
通过狗的叫声，猎人知道它们吵醒了兔子，把兔子从窝里轰了出来。两条猎狗在被雨水弄得黑乎乎、滑腻腻的泥地上嗅着，用鼻子嗅着兔子的足迹，向前追赶着。
它们一会儿离猎人很近，一会儿又跑远了，兔子在不停地兜圈子，给它们出了个难题。
啊呀，傻瓜，那不是兔子吗？兔子那身棕红色的毛不是在山谷里一闪一闪的吗？
猎人错过了这次机会。唉，不过没关系，多贝华依是一条有耐心和经验的猎狗，一旦发现了猎物的踪迹，就会穷追不舍。可是他和这两条狗兜了一大圈，又回到树林里来。猎人告诉自己：兔子还会跑到小路上来的，他不会再次错过机会！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两只猎狗一只朝东、一只朝西地叫？
突然间，老狗不叫了，年轻的叫了几声，也安静下来。
老猎狗多贝华依再次叫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比刚才叫得更凶。年轻的札利华也跟着老狗尖叫着。它们一定是找到了另外一只野兽的踪迹！
猎人赶忙给自己的猎枪装上大号子弹，一只小兔子蹿过小路，不过他没有举枪。而两只猎狗越追越近，一个嘶哑地叫，一个发出被激怒的尖叫声……
突然间，一只有着火红色脊背、白胸脯的野兽冲到小路上来了，钻到先前兔子进入的灌木丛里，又径直朝猎人冲了过来。
野兽看见他端起枪，赶忙把尾巴一甩，想要溜走，可惜为时已晚。
砰！砰！被打中的狐狸蹿到空中，又重重地跌落到地面上。
两条猎狗向狐狸扑了过去，用牙齿咬住它的火红色皮毛，撕扯着，啃咬着，眼看就要把皮给撕破了！
“放下！”猎人大声呵斥着，奔了过去，从猎狗嘴里夺下猎物。
深穴遇险
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森林里，有一个出名的獾洞。这个很久以前就有的洞穴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那些世代居住在那里的獾挖掘而成的。它们在这个山冈洞穴内建立了复杂而又完善的地下交通网。
塞索伊奇领我去看獾洞的那天，我把山冈仔细观察了一遍，数了数，一共有63个洞口，还不算隐藏在山冈下面灌木丛里的那些入口。
一眼就能看出，住在这个宽敞的隐蔽所里的，并非只有獾，在好几个入口处，都有成群结队的甲虫。这些埋葬虫、屎壳郎和食尸虫在洞口拣鸡骨头、兔子骨头吃。这些兔子、野鸡和家禽的骨头说明了这一点：这里除了獾之外，还有狐狸的家族，因为獾爱整洁，不会把吃剩的食物和其他脏东西扔到洞口外面的。
这些洞，有一些给掘坏了，形成了壕沟。塞索伊奇说：“咱们这些猎人白忙活了一场，要想把狐狸和獾挖出来，简直就是做白日梦。不知道它们藏在底下什么地方去了。”他沉默几秒钟，接着说：“我们不妨试试其他办法，看能不能用烟把这些家伙从里边熏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塞索伊奇、我和另外一个小伙子，一行三人朝山冈走去。一路上，塞索伊奇老是拿那个小伙子开玩笑，一会儿说他是烧炉工，一会儿笑他是伙夫。
我们三人忙了半天，才把地下洞府的所有洞口全堵上，仅仅留下山冈上下的两个入口。随后，我们从树林里搬来一大堆枯树枝，把这些松枝和云杉枝堆积到山冈下的那个洞口。
我和塞索伊奇站在洞口附近，躲在灌木后面，“烧炉工”在洞口燃起了火焰。等到火苗燃起来，他又添加了不少树枝，火堆里很快就升起了刺鼻的浓烟。不过一会儿工夫，浓浓的烟雾就开始往洞里灌了。
我和塞索伊奇埋伏好，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或许，机灵的狐狸会最早蹿出来吧？要不然，里面也会滚出一两只肥笨的大獾。它们会不会在地下被烟熏迷了眼睛？这些家伙可真有耐心啊！烟雾很快就溜到塞索伊奇藏身的灌木丛那边了，我这边也聚集了不少烟雾。我想用不了多久，野兽们就会打着喷嚏，一只接一只地从洞穴里跳出来。枪就扛在肩膀上，可不能让狡猾的狐狸轻易溜掉的！
烟雾越来越大，一团团、一簇簇地弥漫到灌木丛旁边，熏迷了我的眼睛，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现在可不是眨眼睛的时候，野兽随时都有可能在浓烟的掩护下逃走。
枪已经端累了，我把它放下来，野兽还没出现。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见到一只野兽。“你认为它们被烟熏死了吗？”在回去的路上，塞索伊奇说，“老弟，它们才不会被熏死！因为烟进入洞里不会太深，可是它们已经钻到地底下去了。天晓得那个洞有多深！”
这次的失败，让塞索伊奇很不高兴，为了安慰他，我给他讲了一段德国短腿猎狗和猎狐犬的故事。这两种狗都很凶猛，能钻进兽洞里捕捉獾和狐狸。塞索伊奇听后，兴奋地告诉我，他想弄一条这样的猎狗。无论如何，他也要弄一条这样的好狗！我答应了他。
这事发生后不久，我来到列宁格勒。一位熟悉的猎人听说了这件事，答应把他的短腿猎狗借给我。
我回到村庄后，把小狗带去交给塞索伊奇，他竟然发火了，还大声嚷道：“你难道是想取笑我吗？这只小老鼠，别说是老狐狸，就是小狐狸也能把它咬死了再囫囵个儿吐出来！”
塞索伊奇本人是个小个子，可他偏偏瞧不起瘦小的人，哪怕是条狗他也会瞧不起。
短腿猎犬的外表的确很滑稽，又矮又小，身子却细长细长的，状似香肠，四条歪歪扭扭的短腿好像脱臼了似的。不过，当塞索伊奇大模大样地朝它伸出手的时候，这只凶猛的小狗竟然龇牙咧嘴地冲他咆哮着扑了过去。塞索伊奇朝旁边一闪，说了句“好家伙，可真厉害啊”，然后就不吱声了。
我们刚走到山冈前，小狗就急不可耐地朝兽洞冲过去，差一点把我的胳膊都拉脱臼了。我把它从皮带上解下来，它一下子就蹿进深不见底的洞穴，不见了影踪。
人类为了满足捕猎的需要，培养出这样一种古怪的犬类。短腿猎犬像貂一样细长，适合钻洞，而爪子也很会刨挖泥土。至于说它锋利的牙齿，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这样训练有素的狗和洞穴里的野兽搏斗起来，不知谁会占据上风。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万一小狗不能从洞穴里钻出来了，我还拿什么去见那位狗主人呢？
地下，追猎行动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哪怕隔着厚厚的泥土和深深的沟壑，我们还是能听见响亮的狗吠声。那声音似乎不是从脚底下传来的，而是来自于遥远的空谷。叫声时远时近，一会儿嘶声狂吼，一会儿又戛然而止了。
我和塞索伊奇站在山冈上，握着派不上用场的猎枪，指头都握得发麻了。叫声一会儿从第一个洞口那边传来，一会儿从第二个洞口传来，接着又是第三个……突然，叫声中断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狗已经在地下隧道里撵到了野兽，正和它浴血奋战呢！
这时，我才猛然想起，我们应该事先带上铁锹，那样等狗在地下跟敌人激战时，就能挖开上面的土，以便在猎狗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帮它一把。可是，这个洞穴深得连烟都熏不进去，还谈什么给小猎狗帮忙呢？
该怎么办呢？短腿猎狗一定会死在里边的，说不准有几只野兽一齐围攻它呢！
这时，地下又传来了几声闷声闷气的狗吠。不过，还没等我松一口气，狗吠声又沉寂了。这回是真的玩完了，我和塞索伊奇在小狗的坟墓前站了很久也不忍心离去。
还是塞索伊奇率先开了口：“是啊，我说老弟，咱们俩干了桩糊涂事！小家伙准是碰到老狐狸或是老獾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怎么样，咱们还是走吧！要不，再观察一会儿？”
也就是他说话的工夫，地下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轻微响声。从兽洞里露出了一个尖细的黑尾巴，接着是弯曲的后腿和长长的香肠似的身子，那上面沾满了鲜血和污泥。短腿猎犬显然费了很大力气，我高兴地跑过去，抓住它的腰，把它往外拖。
一只肥胖的老獾，跟在小狗后面从黑暗的洞穴里露了出来。它一动也不动，显然断气了，可小狗却依然咬住它的脖子，不停地摇晃着，过了半天也不肯放下，似乎害怕它随时都会复活。
■本报特约通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