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财经期刊佳作关注：中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发展与演变

三、今日财经期刊佳作关注

中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发展与演变

作者: 北京大学武常岐  钱婷  张竹轷  宇欣 来源：《南开管理评论》2019年04期

  导读  

引言

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国有企业一直是我国重要的经济力量。与其他所有制企业相比，国有企业有着显著不同的资源禀赋、追求目标与约束条件，[1]并形成了特殊的管理模式，面临着特殊的管理问题。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就是专注于解决国有企业这一特殊所有制类型企业所面临的管理问题，研究其中的管理目标、管理者、管理对象、管理思想、管理方法、管理技术、管理环境等各管理要素之间的关系与内在规律。其对企业管理理论的意义在于，能够深化对于国有企业这种特殊类型企业的理解，为从私有企业管理情境发展起来的主流管理学提供重要补充。[2]

在历经早期以“放权让利”为代表的企业内部管理改革，到之后的产权改革与内部管理改革并举，再到自2015年拉开帷幕的“深化国企改革”，[3]丰富的改革措施让中国国有企业的管理在不同阶段呈现多样性与动态性，并成为研究国有企业管理问题的特殊情境性变量。通过关注我国国有企业各管理要素间的关系与内在规律，我国管理学者形成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为我国科学制定国企改革政策、提升国有经济效率提供了基于企业层面的实践启示，同时也成为挖掘出真正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的重要突破口。

了解和把握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历史、现状与趋势，对于进一步理解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发展脉络、发掘新的研究问题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将丰富世界各国对国有企业管理领域的研究。尽管当前对国有企业研究已有不少文献综述，但大多以定性的文献回顾和简单的词频统计为主，并且对文献的总结主要基于作者的个人观点，往往带有比较强烈的主观色彩，因此容易受主观思想和知识盲区的影响，[4]而且难以明确、直观、动态地显示出国有企业管理研究领域的演进路径。

本研究以CSSCI管理学期刊收录的文献作为研究样本，采用以知识图谱为主的科学文献计量方法，着力描绘国有企业管理研究领域的热点与演变历程，归纳目前以国有企业为主题的管理学研究特征，并在此基础上探索未来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演进方向，为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将来的科研选题、学术创新及发展方向提供参考。

一、研究设计

1.研究方法

知识图谱（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是以知识域（Knowledge Domain）为对象，显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的一种图像，[4]常被用于解读学科的国内外发展趋势、研究进展、热点前沿、学科知识结构及动态演化关系。[5]本文使用知识图谱的主流软件——由陈超美教授开发的CiteSpace对文献进行科学的量化分析，并运用多元、分时、动态的文献分析可视化技术将知识领域的演进历程进行集中展现，并对研究前沿进行自动标识。[4]该方法不仅在图书情报领域被广泛使用，[5,6]在工商管理领域也被越来越多地运用于对研究领域演进与前沿的挖掘。[7-10]

结合研究主旨，本研究主要进行了以下三项分析：首先，对文献发文量、发文机构和发文作者进行统计分析，归纳国有企业研究的成果分布，筛选领域内的重点研究者与机构。其次，通过对关键词中高频词的统计和关键词的共现分析，总结国有企业研究领域的关注热点和子领域。关键词共现分析是一种文本内容分析技术，通过分析在同一个文本主题中的单词或名词短语共同出现的形式，确认文本所代表的学科领域中相关主题的关系。[6]最后，通过突现词侦测与分阶段高频词分析，描绘国有企业的研究热点演变历程，发掘未来新兴的研究热点。其中，关键词突现是指该关键词的活跃程度显著提升，从而作为领域研究新兴趋势的量化标识。

2.样本来源与数据处理

为了更好地实现研究目标，有必要严格把控样本文献选取过程的科学性和全面性。根据布拉德福文献离散定律，大部分关键文献集中于核心期刊，因此本文将研究对象确定为CSSCI管理学期刊上发表的文献。

具体来说，本文的文献检索主要分为三个步骤：首先，根据CSSCI中管理学期刊目录，确定所有文献来源为CSSCI的管理学期刊，非CSSCI期刊或CSSCI中的非管理学期刊将不会被纳入样本范围。其次，基于中国知网数据库，在检索字段“主题”“篇名”或“关键词”中以“国企”或“国有企业”为搜索词、搜索时间范围截止到2017年、CSSCI管理学期刊为检索条件，①进行了系统的文献检索。最后，共得到3290篇关于“国有企业”且发表于CSSCI管理学期刊的有效文献，形成本文研究基础。

然而，由于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的发展与国有企业改革进程是同步推进、相辅相成的，[11]反映在学术研究上，相关文章往往既涉及“国有企业改革研究”，又涉及“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因此，本文在构建上述文献“总样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再度筛选与分析，分离了仅仅讨论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和其他外部环境层面关键词的文献，②最终获得了包括1385条有效文献的“聚焦样本”，从而能够更清晰地分辨出“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发展脉络。在文献分析过程中，为反映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动态变化，除了将所有文献作为总样本外，本研究还根据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国有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将文献划分为四个子样本，以更好反映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演变历程。

表1 文献子样本划分

表1具体列出了四个阶段的文献子样本划分情况。从该表可以看出，自1978年至今，国有企业一直在进行调整与优化，该过程伴随着诸多法律法规及政策的颁布。1978年至1991年为国有企业发展的第一阶段。在该阶段，国有企业及国家关注企业内部微观层面的管理改革，主要关注企业经营自主权的问题，致力于提高国有企业效率。在第二阶段，即1992年至2002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国有企业前期以“放权让利”为主的管理改革效应递减，与外部经济体制不适应的问题逐渐凸显。在此基础上，国有企业通过现代企业制度改造明晰了国有企业产权，实现了“政企分开”，并进行了以股份制改造、上市、MBO或完全私有化等不同形式的产权变革。2003年至2014年是国有企业发展的第三阶段，通过改革国资监管机构与完善国资管理体系提高了国有企业宏观管理层面的管理效率。第四阶段即从2015年开始的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是为了提升国有企业在新形势下的竞争力所提出的一揽子改革方案，对国有企业的管理提出了新要求。纵观国有企业几十年发展与演变历程，其实质是在外部宏观政策的影响下，我国国有企业内部的微观管理变革和国家对国有企业的宏观体制变革在不同阶段以不同形式的动态推进，目的为帮助国有企业获得更高的管理效率。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1.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产出量化分析

（1）发文量

从CSSCI发文量的统计结果来看，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成果非常丰富。纵向来看，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和2015年后形成了两个研究高潮（图1）。其中，最高峰是1998年和2000年，此时正是对国有企业是否需要存在、是否需要进行私有化改革的问题进行学术争论的高潮。同时，自开启深化国企改革以来的第四阶段，2015年至2017年每年发文量的增长率均超过了10%，表明当前国有企业研究再次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潮。

图1 CSSCI国有企业研究发文量年度分布

横向来看，1979至2017年，CSSCI收录总发文量共计131086篇，国有企业主题研究文章占2.51%。在去除国企体制改革与外部环境相关的研究后，发文量占比仍然达到1.06%（详见表2）。其中，第一阶段（1978-1991年）研究国有企业的文章只有149篇，占比较低，约为0.90%。这是因为早期学术型的管理学期刊较少，③关于国有企业的研究除了发表在为数不多的学术型期刊外，还较多发布在报纸、政府内部杂志、政府文件及专著上。在第二阶段（1992-2002年）和第四阶段（2015-2017年），国有企业研究占比分别为4.95%和2.98%。虽然以国有企业为主题的文章占比并不是特别高，但是就包含丰富主题的管理学研究来看，其在总发文量中一直占有较为稳定的份额。这表明“国有企业”一直是具有一定热度的中国管理学研究主题。

对比总样本和聚焦样本的发文量可以发现，在管理学期刊上发表的国有企业研究有一半以上与国有企业改革及外部环境有关，印证了在我国管理学研究中“国有企业改革研究”与“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存在高度的交叉与重合的论点。但是，二者的关联度在逐渐下降，总样本与聚焦样本的发文量比值从第一阶段的3.31下降到了第四阶段的1.60，表明“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逐渐受到重视。

表2 各阶段发文量比例

（2）发文机构

机构发文量是评价学术机构科学影响力的重要指标，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体现各机构在国有企业研究领域的学术水平及权威程度。表3报告了发文量前十名的研究机构。可以发现，国有企业研究机构可以区分为以中国社科院、国研中心为代表的政府社科研究机构和以中国人民大学、西安交大、南开大学、吉林大学、北京大学为代表的高校研究机构两大群体。

表3 发文量前十名的研究机构

从表4中报告的分阶段情况来看，相较于第一、二阶段，在第三、四阶段国有企业管理前五名发文量的研究机构中，高校占比明显提升。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从偏实践、偏应用为主转为以理论与学术研究为主。

（3）发文作者

表5报告了发文量位居前十名的作者，表6报告了各阶段国有企业管理发文量前五名的研究学者。其中，高产研究学者既有来自非高校的政府社科机构的学者，又有来自高校的研究学者。

表4 各阶段发文量前五名的研究机构

表5 发文量前十名的学者

图2报告了作者之间的合作网络。具体来说，当前学者的合作网络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跨科研机构的合作网络。如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韩岫岚、北京大学的彭泗清、国家统计局的潘建成、中国人民大学的郝大海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李兰组成的合作网络。进行跨科研机构的学术合作能够有效整合不同机构的学术资源和信息优势，形成具有优势互补的合作团队。特别是高校与政府下属科研机构的合作，能够将理论视角和政策关注点有效结合，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发挥政策决策支撑的效果。

另一类是来自同一研究机构的合作网络。如以黄速建为核心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合作网络和以杨钢为核心的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合作团队。作者互为同事，对彼此的研究领域、科研方法、习惯、特色等更为熟悉，相比跨机构研究能够更快进入合作状态，减少磨合及管理成本，进而提高合作效率。

图2 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学者合作网络（左为总样本，右为聚焦样本）

2.国有企业管理的研究热点分析

（1）高频词

表7报告了总样本前十大高频词的情况。⑧在总样本中，既有属于普通管理学研究的术语，如“企业管理”“现代企业制度”“经营者”等，也有关于国有企业研究的特殊术语，如“国企改革”“全民所有制企业”等，还有不少属于宏观经济层面的术语，如“市场经济”“经济体制”“经济体制改革”“经济”。以上高频词的分布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即使在管理学期刊中，国有企业研究不仅会涉及一般企业管理所探讨的微观管理问题，还会涉及国有企业的改革与宏观管理问题。造成这种特殊性的原因在于，不同于一般企业，国有企业的名义所有者是全体公民，政府是国有资产管理的代理者。同时，国有企业在我国所属的行业及领域特殊，在国民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造成这种国有企业管理与改革问题重叠交错的独特现象。

表6 各阶段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发文量排名前五的学者⑥

在删除涉及国企改革与外部环境研究的聚焦样本后可以发现，除了公司治理、创新、经营者等常见企业管理研究中的关键词外，企业性质与产权也是中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中绕不开的高频关键词。

表7 总样本前十大高频词分析⑨

（2）关键词共现分析

通过关键词共现分析，可以确认文本所代表学科领域中相关主题的关系，从而发现研究领域中的热点。运用CiteSpace生成可视化图谱过程中，不同参数设置会形成不同的聚类结果。本文借鉴文献中常用的参数设置，利用聚类模块性指数Q值（Modularity Q）和聚类轮廓性指数S值（Silhouette）来评估图谱聚类效果。[4,12,13]其中，聚类模块性指数Q值用于评价网络模块化指标，值越大表明网络得到的聚类越好。Q的取值大于0.3意味着得到的网络社团结构是显著的。聚类轮廓性指数S值用于衡量网络同质性指标，S值大于0.5可以认为聚类结果是合理的，达到0.7时表示结果具有较高信度。[4]本文参考已有文献的参数设置方法，对总样本的关键词进行了聚类。具体参数设置为在Pathfinder与Pruning the Merged Network的组合裁剪下，基于LLR算法，将切片时间（Years per Slice）设置为5，Top N设置为50，其余参数为默认设置。[14]基于该参数设置，基于总样本共得到14个聚类，聚类结果的Q值为0.8558，平均S值为0.7801。聚焦样本共得到18个聚类，聚类结果的Q值为0.8666，平均S值为0.5193，表示聚类结果是高信度的。图3报告了两个样本的聚类结果。

基于总样本聚类结果的统计和归并，本文总结出管理学者对于国有企业的六大议题：一是国有企业体制形态研究。在突破最初的意识形态争论后，探讨国有企业不同法律形态的变更与经营形态改革的合理性及其影响机制和效果。二是国有企业公司治理研究。在现代企业制度框架下，如何构建合适的治理机制，协调好政府、股东、董事会、管理层、监事会、员工等不同利益相关者，以及不同治理机制对企业行为和绩效的影响。三是国有企业的市场化变革研究。关注市场经济环境下，国有企业为适应市场化环境和形成市场竞争力所应采取的机制变革与创新，抑或调整改组与产权转让。四是不同产权性质的比较研究。通过比较国有企业与其他所有制企业在融资、创新等方面的区别，以及不同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发现国有企业的提升空间。五是国有企业与宏观经济体制改革关系的研究。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宏观经济体制改革过程中，经济体制改革作为既定环境对国有企业管理的影响，以及国有企业作为经济体制改革的微观组织单与其他经济体制改革之间的关系。六是国有资产管理体制研究。围绕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探讨国有资产在国家层面的管理体系设计问题。其中，议题五和议题六虽然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企业管理议题，但却是本文经过科学文献计量方法所发现的中国管理学者们普遍关心的国有企业议题，可以认为是我国特殊国有企业改革情境下产生的广义上的国有企业管理议题。

图3 聚类结果（左为总样本，右为聚焦样本）

基于聚焦样本聚类结果的统计和归并可以发现，除了国有企业体制形态研究、国有企业公司治理研究、国有企业的市场化变革研究、不同产权性质的比较研究之外，还存在着“国有企业组织与人力资源研究”和“国有企业创新管理研究”这两项在总样本中未被凸显出的议题。其中，国有企业组织行为与人力资源研究主要围绕工作满意度和企业生产力探讨了企业文化、组织承诺、领导人与职工的激励、人力资源会计、人才流动与培育等。国有企业创新管理研究主要围绕创新绩效角度探讨了研发投入、自主创新、组织创新、科技人才等主题。

3.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热点的演变分析

（1）突现词探测

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中的突现词探测功能，试图标识出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中专业术语的突变情况，从而反映研究热点的变化与新兴趋势。[5,7]基于术语持续时间最少2年的参数设置，总样本共探测出136个突现词，平均持续时间6.8年；聚焦样本共探测出29个突现词，平均持续时间7.5年。图4报告了各年涌现突现词的统计情况。如图所示，突现词涌现较多的年份也是国有企业研究热点的迅速切换期，基本与本研究中对四个阶段的划分一致。

图4 各年份涌现的突现词统计

表8报告了每个阶段呈现的突现词探测结果。基于总样本文献计量结果，第一阶段所涌现出的突现词如“经营权”“经营机制”“企业体制”等，反映出20世纪80年代在扩大经营自主权改革主线下国有企业面临的主要管理挑战，但这些词大多在90年代初不再成为热点，表明随国企政策大方向的变更发生了巨大的热点切换。“企业管理”是聚焦样本在第一阶段被探测出强度最高的突现词，表明对国有企业“企业管理”的讨论在当时已经有了一定热度。第二阶段出现了“现代企业制度”“公司治理结构”等突现词，反映当时在产权变革情境下国有企业遇到的新管理问题，而“企业家”这一突现词则反映出学者对国有企业经营者的定位转变。第三阶段所涌现的突现词，如“产权性质”“公司治理”“融资约束”等，侦测出的结束年份为2017年，表明这些话题至今仍然是研究热点。第四阶段由于样本截断的原因，只侦测出“企业创新”这一突现词，表明对国有企业的创新研究不再局限于“技术创新”，而衍生到了组织创新、市场创新、战略创新等其他广泛的创新领域。

（2）基于各阶段子样本的关键词频率与共现分析

进一步看，本文依据研究方法中对国企研究各阶段的划分，分别基于四个子样本，进行高频词和关键词的共现分析来判断研究热点的演变。表9报告了各阶段国企研究的前十大高频词。图5、6报告了基于总样本和聚焦样本分阶段子样本聚类的可视化结果。聚类参数设置及信度验证方法同上述总样本采用的方法一致，详见表10。

第一阶段（1978-1991年）的国企研究主要探讨了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如果国有企业拥有自主“经营权”，并留成部分利润用于激励“经营者”，这种“放权让利”“自负盈亏”的改革方式是否违背了国有企业的“全民所有制”。当时的学者通过“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概念，表明经营权改革不代表所有制的改革，从而解决了当时这一意识形态争议，保障了改革的顺利施行。第二，国有企业在被扩大自主“经营权”的情况下，如何转变“经营方式”与“经营形式”、如何激励与制衡“经营者”、如何保障职工等相关利益者的利益，从而更有效地提高国有企业的“生产力”与“经营效益”。前者更多是国有企业的改革问题，后者则更多是国有企业的管理问题。该阶段的研究热点反映出我国国有企业研究的一个典型脉络，即开始于在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开展国企改革顶层设计，但却落脚于对企业层面微观管理经营的设计与验证。

表8 突现词探测结果

表9 各阶段前十大高频词分析

图5 总样本分阶段关键词共现的聚类结果

与第一阶段相比，第二阶段国有企业研究热点（1992-2002年）主要是随着1992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国有企业如何进行适应性变革这一管理挑战延伸出来的。当时，以“产权明晰”“政企分开”“权责明确”和“管理科学”为主旨的“建立现代企业制度”顶层设计，突破了第一阶段国有企业管理效率提升集中于企业内部的限制。在此背景下，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热点不仅包括企业内部的经营机制转变与创新问题等，还包括通过优化企业产权及资产管理关系，协调好政府、企业、经营者与普通职工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提升国有企业的管理效率。

图6 聚焦样本分阶段关键词共现的聚类结果

表10 各子样本经验证所设定的参数

到了第三阶段（2003-2014年），学者们对国有企业研究的视角出现了明显转变，即国有企业不再是承担经济改革、经济体制改革的主体，而转变为市场竞争的主体。具体来说，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转变：第一，在将国有企业作为市场竞争主体的认识基础上，以“公司绩效”为衡量，将国有企业与其他市场竞争主体进行对比分析，并引发对国有是否是一种低效产权性质的讨论。第二，就国有企业本身而言，从优化公司治理、加强技术创新和控制在职消费等多个角度，探讨并验证国有企业竞争力的提升机理与效果。

第四阶段（2015-2017年）的研究热点出现了以下几方面的变化：首先，在总样本中排名第一的“企业管理”和“国企改革”，虽然在早期阶段为高频词，但在最后阶段已经不属于高频词，说明当前对国有企业的管理研究和改革研究都已被不断细化，而不再是泛泛地从“企业管理”或“国企改革”这类大概念去进行探讨。其次，围绕提升国有企业绩效提出了多层面、更丰富的研究话题。在企业外部环境层面，从较为聚焦的政企关系研究转变为对更为广义的“制度环境”“融资约束”等问题的研究；在企业产权层面，不再局限于将国有企业与其他所有制企业进行对比，而是同时关注“混合所有制”问题；在企业内部管理层面，除了关注“公司治理”“技术创新”等问题外，也关注“盈余管理”等新涌现出的管理问题。

三、研究结论与讨论

1.主要发现

本文运用以知识图谱为主的科学文献计量方法，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在CSSCI来源期刊上发表的国有企业管理研究进行了统计，有以下主要发现：

（1）国有企业管理是中国管理学重要的研究主题，该领域的学者通过挖掘国有企业管理要素之间的内在关系与规律，一方面通过提供企业层面的决策依据和落实策略发挥着重要的政策支持作用，另一方面丰富了主流管理学对于国有企业这种特殊类型企业的理解。早期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往往与国有企业改革研究交织在一起，然而，随着国有企业组织经济属性的不断加强和国内管理学研究科学规范性的显著提升，国有企业管理研究正成为越来越独立的研究领域。

（2）国有企业管理研究注重实践与理论并重，具有“上顶理论、下接地气”的特征。国有企业管理研究本身来自实际问题，只有立足实践、回应实践需求，才能提升研究的意义。但与此同时，只有符合规范的学术研究范式，并借助与西方情境下发展起来的管理学的有效对话，才能找到国有企业管理学者合法性的立足点。从世界范围来看，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则是一个更为常态化和普适化的研究领域，既包含实践性的一面，又包含学术性的一面。中国学者对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的研究将为其他国家、面临类似管理问题的国有企业提供更为普适化的启示。

（3）国有企业体制形态、公司治理、市场化变革、与其他所有制企业的比较、组织行为与人力资源及创新管理研究是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的主要议题。同时，由于“我国企业管理发展历程与国有企业改革进程紧密相关”的特性，使得部分管理学者对国有企业的研究也涉及经济改革与国有企业的关系研究以及国有资产管理体制研究等宏观议题。随着国有企业自主权的增加、作为一个企业群体内部异质性的提升及外部环境市场化进程的推进，以企业为主要研究层面的企业管理议题正变得越来越重要。

（4）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热点的演变受到以下三方面因素的影响：第一个因素是国企改革政策与舆论关注焦点的演变。国有企业的改革最初是从经营自主权等管理问题开始，但是国有企业管理效率的提升同时也受到国家宏观经济体制改革、国企产权政策变革的影响，导致了对相关外部改革环境下国有企业管理问题的热议。第二个因素是学者们对“国有企业”这类组织认识的转变，即从将国有企业作为“准”政府部门和作为独特企业的研究视角转变为将国有企业作为普通企业的研究视角。第三个因素是对国有企业及国企改革政策成效考量标准的演变，从最早关注意识形态的合法性演变为关注生产效率与经营绩效，最后演化为当前所关注的依靠创新而非垄断优势提升国企绩效。

2.对中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建议

（1）基于国有企业实践新趋势的研究问题

第一，从传统国有企业到新国有企业的内涵变化。当前大部分实践中所称谓的“国有企业”，在经过公司化改制、股份制改制与上市后，已不仅仅局限于“全民所有制企业”，而呈现出一定的变化，具体包含三个方面：其一是动态化。国有企业的所有权边界并不固定，国有企业可能被私有化，私营企业也可能被国有化。其二是混合化。国有企业的所有权不再完全为国有资产。尤其是在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背景下，同一企业中不同所有制的共存将更为常态化。其三是间接化。随着当下以“管资本”为特点的国有监管体制的转变，国有资本将更多以间接而非直接方式控制其他企业。在这些新趋势下，急需就如何划定国有企业做出新定义。本文认为确定哪些是国有企业，本质的判断标准在于国有资本是否对该企业具有控制权。[2,15]但是由于出现了以上新趋势，以控制权为依据定义的“国有企业”与过往文献中的“全民所有制企业”有所区别，需要从事国有企业研究的学者认真考虑国有企业起源、国有资本占比和政府控制力等方面实际存在的异质性，基于真正感兴趣的那部分“国有企业”，审慎地划定研究对象与应用相关理论。并且，从传统国有企业到新国有企业的内涵变化也带来了新的研究问题，如相比那些天生的、传统意义层面的国有企业，那些后天形成的国有企业具有什么新的特征，是否还会带有传统国有企业的体制弊病或产生新的管理问题，以及如何克服并解决这些问题。

第二，从本土竞争到全球竞争的格局变化。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带来的巨大市场机会吸引了来自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大量投资。自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企业国际竞争力的不断提升和“走出去”战略的提出，越来越多的国有企业不再只参与中国本土市场竞争，而是以出口贸易、绿地投资、国际并购等多种形式，更深层次、更全面地融入全球竞争中。如何培育一大批具有国际竞争能力的国有骨干企业，是当前形势下需解决的研究命题。其根本难点在于如何有效调和国有企业参与全球竞争时的定位矛盾。一方面，植根于中国这样的后发国家，国有企业发挥着引领中国产业发展等国家战略目标的功能，在经营时往往需要承担国家层面经济追赶的任务及社会、政治责任；另一方面，全球化的市场竞争环境中，国有企业需要对商业目标和非商业目标进行有效区隔，避免以违反“竞争中性原则”或威胁国家安全为由的审查障碍。尤其是当下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复杂多变，急需用科学规范、全球通行方式来辨明国有企业在全球市场中的竞争优势来源。进一步的研究问题还在于，在此定位矛盾下，国有企业如何通过参与国际竞争进一步深化国企内部的体制机制转变，并最终成长为具有国际竞争能力的企业。学者们有必要打开“以开放促改革”进程中的“黑箱”，辨明其中的机制及产生促进或者阻碍作用的关键因素。

第三，从技术创新到多维度企业创新的成长路径变化。正如文中所述，“企业创新”已成为当前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新兴研究领域。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企业创新”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技术研发创新，还包括机制创新、体制创新、国际化、战略转型、商业模式创新等多种创新形式。从本质上看，当前的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主要试图解决国有企业的活力问题，而非过去的效率问题。具体包括三个层次的研究问题：首先，需要进一步探索阻碍国有企业创新、导致其缺乏创新活力的根源，以及国有企业这种所有制与创新低效之间是否存在一种必然的联系，进而研究其改进路径。其次，在我国国有企业现有管理体制下，学者们需要进一步讨论如何从制度环境建设、政府政策引导、企业体制机制、创新活动管理等多层次、多角度地设计改革策略，从而提高国有企业的创新活力。最后，从全球普适的理论与实践创新角度来看，需要从激发中国国有企业活力的改革经验中进一步识别出具有普适意义的部分，以及基于中国实践的创新性改革部分，这对进一步修正并创新国有企业管理理论、提升理论的实践应用价值具有积极意义。

（2）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理论创新的方向

第一，理论创新对于国有企业研究的重要性。本文认为，除了解决实践中出现的具体问题，需要基于这些问题进行理论归纳或论证，进而实现国有企业理论创新，这对中国国有企业研究及国有企业的发展来说非常重要。基于中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理论创新，不仅能够为以西方实践发展起来的主流管理学理论提供新颖的研究情境、完善学者们对于管理学理论的理解、实现对全球管理学的理论创新，更为重要的是，在处于深化国企改革重要攻坚期与中国国有企业越发融入全球竞争的现实下，[16]当前中国国有企业的发展仍有很多现实问题有待解决，依然存在各类争论，需要学者们以理论为高度、基于严谨的科学研究范式贡献出既能创新性地回应中国国有企业问题，又能被世界范围内理解与接受的研究成果。

第二，普适化理论与情境化因素的融合。诚如中国管理学研究长期存在的定位争论，[17-24]对国有企业的管理学研究也同样面临着在理论创新方式的普适性与本土化之间的两难问题。完全立足于中国实践的本土化研究只能挖掘出适用于中国的管理理论。[22]然而如果单纯依赖西方理论，虽然可以帮助学者简化分析过程，但是在本土适用性上存在疑问，进而研究结果也可能存在偏差。[17]举例来说，一些大样本的实证结果发现，国有企业相比其他所有制企业更为低效，并试图用代理理论或产权理论等西方理论进行解释分析。但是这些实证研究多是从企业的经济绩效进行判别，没有涵盖国有企业的政治和社会绩效，而这些恰恰是国有企业价值创造的重要部分。因此，要挖掘国有企业管理应有的理论价值，不应局限于中国实践去发展“适用于中国的管理理论”或是单纯照搬普适化理论，而是应该“通过在普适化理论和中国情境之间进行反复地相互验证，将中国的情境化知识与普适化理论进行有机融合”。[24]

第三，区别国有企业情境因素与中国国有企业情境因素。中国国有企业的情境相比以西方私有企业为主要研究对象发展起来的西方管理学研究，具有许多独特之处。首先，其特殊之处来源于国有企业这类所有权形式带来的特殊性，对代理理论、资源基础理论、产权理论、交易成本理论等主流理论存在修正。[2]其次，即便相比其他国家国有企业，扎根于中国制度情境的中国国有企业也因经历70年独特的改革历程、在中国经济格局中的关键性与规模性、对国计民生的重要影响力而形成了特殊的企业运行规律，[25]是进一步提炼出我国国有企业情境因素的重要源泉。通过区别出国有企业和中国国有企业两个层面的情境化因素，有利于识别出哪些是国有企业的独特规律，哪些是中国国有企业的独特规律。

第四，构建国有企业理论与探索中国企业管理学理论。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国有企业作为一种企业所有制形式在全世界普遍存在，并非中国独有，但当前却尚未从西方管理理论体系中孕育出完整的国有企业理论。其原因与国有企业在他国的经济占比较小、力量较弱有关。从一定角度上看，对全球普适的国有企业的理论探索也是中国国有企业研究者的重要理论创新机会。另一方面，通过比对中国国有企业相较于一般国有企业的情境化因素，和比对西方情境下发展起来的普适化理论，有机会进一步探索出中国特色的管理理论。[18]

（3）对研究方式的建议

第一，建立广泛的学术合作。目前，专注于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学者主要来源于两类机构，一类是高校及高校下属的科研院所，另一类是政府下属的研究机构，他们对国有企业的关注点有所不同。来自高校的学者对于西方的企业理论比较熟悉，擅长使用现代管理学概念和理论来分析国有属性对企业的影响。而来自政府所属研究机构的学者则对政策及制度等本土化因素十分敏感，对中国情境的认识更加深刻，专注于从国有企业改革及政策层面来研究国有企业的管理实践及演进。虽然这两类学者的关注点具有一定差异，但是将企业层面与宏观政策层面的因素进行结合可以产生互补效应，有利于提升研究深度、拓宽研究广度。来自高校的学者提供前沿的学术论点，来自政府研究机构的学者确保研究的本土有效性，最终可保证研究的质量。因此在未来的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中需要进一步加强跨机构的学术合作，特别是高校和政府下属研究机构的合作，这不仅能够促进理论与实践的结合，而且学术研究成果也能够较好地应用于政策及制度设计。

第二，案例分析结果与大样本实证结果的交叉比对。即使同为基于国有企业样本的实证研究，采用案例研究和大样本研究往往有着不同发现。例如从大样本来看，国有企业存在创新低效的问题，但是却有案例研究发现部分国企存在高效创新的现象。其原因可能在于案例研究是总体中一个“观察值”。本文认为这样的案例是具有价值的，通过案例研究可以对某一特定现象进行深入描述和剖析，从而全面地回答这些优秀国企如何成功、为什么成功，[26]进而为其他国有企业提供提升创新能力与市场竞争力的直接启示。尤其是对案例进行纵向研究，有利于捕捉国有企业在长期改革进程中的动态变化与内在机制，可以细致了解在大样本实证研究中所忽略或无法深入探究的一面。并且，如何将这些优秀的国有企业经验复制到其他国有企业、实现“全局优秀”，也需要通过深入比对案例分析与大样本实证来进一步探索与验证。

第三，基于跨国样本的实证研究。由于中国样本的可获得性，大量国有企业研究仍然是基于中国样本。然而，国有企业不仅存在于中国，在全世界也广泛分布。从中国样本的研究扩展到跨国样本的实证研究，有利于辨明哪些是一般国有企业相比其他所有制企业的独特规律，哪些是中国国有企业的独特规律，从而能够完善国有企业理论及中国管理理论，进而为中国国有企业的改革开出符合中国国情的良方。

3.研究局限

虽然本文采用科学文献计量方法、细致客观地梳理与总结了我国国有企业管理研究的演变历程，但是依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来有待于进一步拓展。第一，不同学者对“国有企业管理”的内涵与外延可能存在不同认识，同时本文所选取的文献样本长达70年，在这一过程中也存在着认知的变化过程。本文通过知识图谱等科学计量文献方法客观分析了文献发表角度所体现出的知识变化，后续研究可以采用更为丰富的研究方法与本文结果进行交叉验证，加深对国有企业研究的认识。第二，由于早期关于国有企业管理的讨论和研究主要刊登在报纸、政府内部刊物、政府文件上，或者以专著的形式发表，同时由于管理学与经济学研究具有“经管不分家”的特征，有部分相关研究发表在经济学期刊或综合性期刊上，可能会对国有企业管理研究和讨论，尤其是对早期研究的总结产生偏差。未来研究需要进一步扩大文献搜集范围。第三，由于本文所采用的CNKI引擎所收录的文献信息没有引文数据，无法开展基于文献共被引的计量分析。未来可以利用其他包含文献引文数据的数据库进一步开展多角度分析。第四，本文专注于中国国有企业研究的演变，而国有企业作为一种企业形式在世界各国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这些国家的国企改革实践能够给我国国企改革带来一定启示，今后研究可以与国外相关主题研究进行对比分析。第五，建国后前30年我国经历了企业公私合营到国营企业的演变过程，这一过程显然与改革开放后的国有企业管理研究不同，将来或可成为研究新中国企业发展历程的重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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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Yin,R.K..Case Study Research: Design and Methods.Blackwell Science Ltd,1994.

注释

① 其中，中国知网数据库最早收录的相关论文为1979年，且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可查CSSCI文献同样最早出现在1979年，因此本文研究样本文献的发表时间是1979年至2017年。

② 本文基于总样本文献，列出了频度超过5次的关键词列表，并对这些关键词是否为国有企业改革和其他外部环境的词汇进行编码；通过限定关键词不含有上述词汇，进行了第二次文献抽取。

③ 样本所收录的期刊平均创刊年份为1987年。

④ 在聚焦样本中发表4篇文章的作者还包括秦晓蕾、杨东涛、张胜、彭泗清、黎文靖、井润田、瞿皎姣、王世权、田高良、贺小刚、杨俊青等。

⑤ 在总样本中发表9篇文章的作者还包括蓝定香、李兰、彭泗清、黄群慧、李垣等。

⑥ 由于篇幅限制，表格中对相同发文量的高频作者没有穷尽。

⑦ 原数据中，很多作者只发表过1-2篇文章，反映在图谱上形成大面积孤立、分散的点。为了便于研究观察，在合作者网络图谱的制作中，总样本中将作者发表的最低篇幅设置为5，聚焦样本中将作者发表的最低篇幅设置为3，从而更好地用图示方式反映高频作者间的合作情况。

⑧ 在基于文献关键词的分析中，本文对同一词语的全称与简称之间进行了合并。如“国企改革”的频次为“国有企业改革”与“国企改革”频次之和，“中国”的频次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中国”频次的合计。

⑨ 因所有文章以检索“国企”和“国有企业”为关键字段获得，所以统计高频关键词时将“国企” “国有企业”和“企业”进行了剔除。

作者简介： 武常岐，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钱婷（通讯作者），北京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张竹，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与国际经营；轷宇欣，北京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研究方向为工商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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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健康生活

【吃到什么程度才算饱？】饱腹感信号由胃传到大脑需要时间，如果吃得太快，当感受到饱时可能已经吃多了。当你觉得胃里有满足感了，并不是太饱，最起码不饿的状态，再吃也行，不吃也行。首先意识上得有这个认知，然后一次次反复练习，过段时间就能准确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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