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瑟罗》

辛提欧《百则故事》中的一篇短篇小说可称为《奥瑟罗》的来源,但莎士比亚只是借用了黑白联姻和小人从中作梗的故事大纲而已。《奥瑟罗》剧中,有高贵的奥瑟罗和黛缇两人之间跨越年龄、种族和文化的婚姻以及深刻的心理和人性呈现,因此,本剧从上演至今感动了无数的观众与读者。

本剧的舞台是15世纪末叶威尼斯所占有的赛浦路斯岛。赛浦路斯被土耳其军舰袭击,奥瑟罗被派出征,但奥瑟罗一到,就听闻土耳其舰队因风雨而溃散,因而故事的危机也由国事转向了家庭事件。

这是莎戏中极为罕见的事件,而且《奥瑟罗》也是莎翁悲剧中人数最少的故事,集中于单一主题——嫉妒。

《奥瑟罗》完成前,总是罪恶、死亡等的意念或象征,因此,恶徒便成了黑皮肤摩尔人历来的称呼。而莎士比亚把悲剧主角让黑人奥瑟罗来饰演也确实是极为大胆的创举。他肯定奥瑟罗的价值与黛缇的主见,缔结了一场摩尔人与威尼斯人的婚姻,从而颠覆了当时的主流想法。

不幸的是,奥瑟罗相信依阿古的谗言,认定黛缇和副官凯西奥有染,在经过复杂的心理变化后,最终亲手闷杀了黛缇,从一个性情正直、挚爱妻子的丈夫逐渐成为疯狂嫉妒的杀手。嫉妒的复杂心理、种族和性别议题等也在剧中呈现。

作者把场景设在威尼斯也有一定的意义——暗示了理性、律法和社会秩序。因为当时(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以政治手腕、贸易财富和高级娼妓闻名。奥瑟罗和黛缇从威尼斯前往赛浦路斯,呼应了其心理层面的类似旅程,象征了从文明走向蛮荒的过程。依阿古破坏的不仅是军队里的位阶制度,还有婚姻制度,而这些目的也只有在赛浦路斯才能达到。原本高贵荣耀的奥瑟罗,到了赛浦勒斯战场后,慢慢表现出他的原始欲望和蛮横行为,从而失去了理性和秩序化。

奥瑟罗和依阿古有共同点——外表与内在的冲突:前者看似充满节制与自信,实则充满恐惧与不安;后者貌似忠贞正直,实则恶毒难测。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剧中唯一心口合一的黛缇竟然也是唯一被指控为表里不一的人。

黛缇无私、宽大、奉献,依阿古则自私、充满仇恨,他们代表了道德的两个极端面。但他们身上也有唯一相同的地方——个性始终如一:善良的黛缇死时仍然圣洁,邪恶的依阿古始终贯彻魔鬼个性,思量着如何陷害他人。

奥瑟罗一直都是在荒野战场间出没,不熟悉都市生活的规则,也不了解人心的微妙。他只是个信仰基督教的黑人,然而,战场功绩却让他在白人世界里有一席之地,成为一员大将,并且得到了黛缇的青睐。莎剧中很少描述夫妻婚姻的美满,此剧中虽有这样的描述,但后来也出现了威胁美满婚姻的变量——小人的谗言,奥瑟罗的自信不足。

年轻女子若爱上了黑人,一定是不正常的爱情,当时的威尼斯人都这样认为。于是,奥瑟罗怀疑甚至否认自己会被年轻貌美的黛缇所吸引,而这种恐惧恰好被依阿古趁机利用以达到他的目的。

正如人性的堕落一样,奥瑟罗心中也存在着善与恶的冲突,他宁可相信恶言,造成悲剧。亚里士多德认为哀悯和恐惧是悲剧带来的效果,但《奥瑟罗》令观众哀悯恐惧的只是一度和谐高贵的、因自我否认而演变成一场悲剧的爱情。

奥瑟罗性格中有缺陷,担心恐惧深爱的完美妻子会背叛他。奥瑟罗逐渐走向邪恶可以由剧中的三场审判表现出来:(一)元老院举行的公听会;(二)凯西奥酗酒生事,奥瑟罗审问其原委;(三)黛缇没有机会自辩,一味地受到奥瑟罗的责问,径自被杀害。这三个过程使得一开场怀有基督徒式的、正直与同情的奥瑟罗,摇身一变成为野蛮的复仇凶手。伟大的悲剧英雄总是在最后才看清事实的真相,奥瑟罗虽终而体会到嫉妒对婚姻有很大的毁灭力量,但也为时已晚。

依阿古是这场悲剧的核心人物,戏剧用他比奥瑟罗多了两百行以上的对白来说明奥瑟罗的心理转变与行为动机。奥瑟罗提升凯西奥为副官,故而依阿古对此不满,加之依阿古怀疑奥瑟罗和其妻有染,便设下毒计报复奥瑟罗和凯西奥,借此也把黛缇卷入这场政治与心理的阴谋当中。

全剧从始至终都不断强调依阿古的恶毒行径,他彷佛成了中古时期盛行的道德剧(morality play)里的邪恶一角的代称。依阿古设下重重陷阱,使人格高尚的对手遭致毁灭;最可怕的是,剧中的其它角色也被他魔鬼般的心机感染了——凯西奥、奥瑟罗分别因为他而酗酒、而怀疑黛缇,也不过是到悲剧发生后,才发现中了阴谋。

依阿古对人性的玩弄与洞悉是剧中的强调内容,但他的作恶动机和心理转折用墨很少,因此若从纯心理剧的角度看,依阿古算不上是真实完整的人物,只是为提供戏剧效果所做的一个安排而已。

戏剧有统一的时间、统一的地点和统一的动作。奥瑟罗因为嫉妒攻心,在来到赛浦路斯的第二个晚上就杀害了黛缇。在这段短暂的期间内,黛缇出轨的机会无从提供,而凯西奥和黛缇的陈舱暗渡被依阿古暗示多次,这使剧中出现了双重时间double time),也让读者觉得整个事件非出自戏剧,而是小说。

品读全文:奥赛罗